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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九章。獨幽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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葉英並非恃才傲物之人,相反,他比尋常人要更加的溫和謙遜。他實際的年齡比皮相不知道要成熟多少,是以很是不必與那些上門來求劍的年輕人計較。

藏劍山莊成立十年有餘,求劍被拒的人宛若過江之鯽,不過卻很少有因此而與藏劍山莊結仇的。面對一個上門求劍的少年人,藏劍山莊都是要妥帖招待。畢竟能否求得他們大莊主一劍,那是要看這少年的心性以及和他們藏劍山莊的緣分的,然而如何對待此人,卻是彰顯著他們藏劍山莊的氣度與規矩。

因此,葉英方才出關,聽聞有客人來訪,他便讓顧惜朝將人請了進來才是。

藏劍山莊待客之時,玉卿久作為大師姐是該回避還是相隨,那全看她對這來人到底有幾分感興趣。大多時候玉卿久是不會隨著她家師父一道的,不過這剛剛走馬上任的白雲城主卻也到底讓她覺出幾分興味。因此,在小顧出去安排的時候,玉卿久就乖乖的蹭到葉英身側坐好,笑著與她師父一道靜候著來人。

藏劍葉家雖是武林世家,不過舉止都極有規矩。玉卿久自幼蒙葉英教導,除卻幾分難以磨平的桀驁性子之外,舉手投足之間也具是大家風儀。

因此,哪怕玉卿久對葉孤城抱有很濃厚的好奇心,但是在師父身邊,她卻也還是垂眸斂目,顯得安靜而又格外的乖順。

於是,在玉卿久聽見了一道少年的嗓音而擡頭的時候,猝不及防下她近乎是脫口而出的喚了一聲“阿雪”。

她還抱著師父為她新鑄造的輕重雙劍,那過於巨大的盒子被小姑娘輕輕松松的抱在懷裏,半點也不顯得突兀,反而就像是她和它天生就該如此一般。此刻玉卿久微微瞪大了眼睛,在眾人的目光向她看來的時候,玉卿久也回過了神來。

她微微笑了笑,並未顯露出半分尷尬。在面對葉孤城有些探究的眼神的時候,玉卿久也不賣關子,反而神色恰當又大方的向葉孤城解釋道:“我有一同胎胞弟,和這位公子有八分神似。”

玉卿久說的相似,自然不是說葉孤城和西門吹雪生得眉眼相同。西門吹雪和葉孤城都不可否認的是十分清俊之人,不過單看眉眼,兩人一人出身南海,一人出身大漠,對於中原來說都是異域之人,但是長相卻也十分不同。

而若論氣質,西門吹雪雖然年歲尚輕了些,卻已然有了一種生人勿近的凜冽氣度,反觀葉孤城,在看見他這個人的第一眼,讓人最先感受到的不是他眉峰眼角的冰冷,而是他那近乎是名貴玉器一般的清貴。

世人誇耀男子的詞匯總顯得有幾分淺薄,其中最為經典的一句也無外乎是一聲“君子如玉”,然而哪怕是君子皆如玉石,恐怕也有貴賤之分與優劣之別。毫無疑問,葉孤城怕就宛若這尋常人世之中最為名貴的寶玉了。

他和西門吹雪縱然有千萬種不同,但是在玉卿久看來,他們就似乎同樣的一種人——無論是淩然若霜雪,還是至堅至貴如玉石,可是他們骨子裏最像的其實是一柄劍,一柄鋒銳到不可抵擋的劍。

葉孤城在玉卿久打量他的時候,他也在細細的打量玉卿久。他看人的眼光獨到,面對玉卿久這樣顏色的女子,可是葉孤城看她的時候,卻依舊選擇了先去看她的手。

她的手潔白柔嫩又修長,精心修剪過的指甲宛若一瓣花瓣,粉粉嫩嫩的綴在指尖。可是那白嫩嫩的手背上卻偏生還有四個淺淺的肉窩窩,讓人有些忍不住想要去揉捏。玉卿久的手指比例甚好,一伸出去那十根手指頭就顯得比旁人要更纖長幾分,然而她的手卻很小,小到讓葉孤城懷疑她是否能拿得穩手中的長劍。

是了,從第一眼,葉孤城就肯定那是一雙習劍之人的手。縱然玉卿久用了很好的藥材,可是她手上的細小疤痕卻還是逃不過葉孤城的眼睛。因為對於葉孤城來說,那細小的傷疤他實在是太過熟悉了,是劍氣方成之時,他們尚且不會控制劍氣,因此往往被自身的劍氣刮傷造成的小小傷口。

能否修煉出劍氣,便是普通劍客與絕世高手的差別了,許多人一輩子都困頓於那境界之中,卻也有人小小年紀就能輕松突破。

這世間的天賦之事,不也正是這般不講道理?

葉孤城和玉卿久心中都是若有所思,卻不曾想到,他們陷入自己思緒之中的時間早就超過了正常打量的範圍。

顧惜朝雖然對葉孤城的初次印象不算太差,但是哪怕如此,對方這麽盯著他們大小姐看總也不是一會事,橫插進了葉孤城和玉卿久之間,顧惜朝扯出一抹笑意,對葉孤城公事公辦的道:“葉城主此次前來,可是為了鑄劍?”

被顧惜朝這麽一喚,葉孤城垂了垂眸子,收回了方才打量著玉卿久……的她橫抱著的那雙劍的目光,轉而對葉英道:“晚輩此番因父命前來,一是想要向葉先生求得一劍,二來卻也還是求證一些事情。”

葉英自然是愛劍之人,因此他很難對一個就宛若絕世神兵入世一般的葉孤城冷臉——葉孤城就像是一柄劍,無論是從氣度還是品格,他都宛若是最鋒利卻又最沈默的一柄劍。

因此,葉英笑了笑,對葉孤城道:“能否為你鑄劍還需要一些時日考量,不過葉城主有什麽想問的倒也但說無妨。”

南海已經易主兩月,到如今,就連葉孤城自己都已經習慣了“城主”這個稱呼了。

葉孤城行事從來都是謀而後動,此番前來之前他就已經打探好了藏劍山莊的規矩。因此,葉孤城也不著急得知葉英是否肯為他鍛造一柄他貼身的長劍,他點了點頭,算是認同葉英的提議。只是話語到了唇齒邊緣,葉孤城分明不是猶豫之人,然而這一次卻格外的猶疑,仿佛他根本就不知道這接下來的話語該如何啟齒。

思來想去,葉孤城還是沖著暗處的暗衛招了招手,三五個暗衛現身人前,也不知道葉孤城在同他們在那兒低聲說了些什麽,總之片刻的功夫,那些人便小心翼翼的沖著葉孤城遞出了一副畫卷來。

那並非是葉家累世收藏的那一幅畫,而只是白雲城中最擅長工筆人物圖的畫匠臨摹出來的仿品。然而縱使是這樣,那些白雲城的暗衛們在拿起這畫的時候卻依舊小心謹慎。

葉孤城將這畫像沖著葉英徐徐展開,先是大片金燦燦的銀杏葉子,繼而是男子雪白而整齊束起的發,緊接著,便露出了畫中之人額角的血色梅花來。

到了這會兒,玉卿久已然坐直了身子,更甚至她已然微微前傾,緊緊的註視著那一幅畫,生怕錯看了什麽一般。

不,不會看錯。雖然那幅畫之中的人一頭銀發,雙眸緊閉,但是玉卿久如何可能錯認,她一眼就能認出,葉孤城手中的這幅畫,畫的分明就是她師父!

玉卿久心中驚詫,而這種驚詫在看見那幅畫落款之處的“天寶”兩字的時候,更是抵到了驚駭的程度。

天寶是大唐的年號,更是她的乳名。玉卿久年幼的時候曾經有些奇怪為何自己會有這麽個名字——雖然,按照他們爹的文化程度,玉卿久和她弟弟的漢名被叫成“天寶天賜”什麽的根本就不奇怪,甚至被叫做“丫蛋兒狗剩”什麽的都實屬尋常。

不過她和弟弟可是有大伯與師父的人,早在玉羅剎給他們起那種讓人啼笑皆非的乳名之前,恐怕就早已經被打死了。

所以,玉大喵到底為什麽還活著?玉·天寶·卿久百思不得其解。

一直到後來她漸漸長大,師父和娘親也不曾對他們姐弟二人隱藏來歷,玉卿久和西門吹雪這才知道,原來他們的長輩有這樣大的遺憾,強大如同他們二人,生命之中卻也難免會有無法彌補的缺憾——回首不見歸途,其悲竟如何?恐怕除卻葉英與陸沈雪,旁人哪怕是明晰與理解,卻也終歸無法感同身受了。

相比於玉卿久的不淡定,身為畫上之人本人的葉英反倒是沒有顯露出幾分激動神色。他接過葉孤城手中畫像,視線落在了那落款之處的“不肖之徒葉遠”上,許久,葉英緩緩將畫卷卷起,只是輕聲道:“甚好。”

並不難猜測葉孤城和葉遠的關系,既然葉孤城姓葉,又能收藏有這樣一幅畫卷,他們之間的關系就已然昭然若揭。

而六百年的光陰對於葉英來說只是睜眼的剎那,可是對於盛唐故人來說,卻已經是永遠無法逾越的鴻溝了。如今看見葉孤城,葉英便知他那曾經為魔教弟子孤身遠赴大漠的弟子,最後到底安然無恙,既然如此,葉英只覺一切甚好。

又一次細細端詳眼前如同古劍一般端正站好的少年,葉英緩緩頷首,最終低低道:“的確甚好。”

作者有話要說: 小肥啾:聽說有人收藏我師父父畫像,我……我……不說了,拔劍吧!輸了師父父的畫像就給我!

葉孤城:……好(心中碎碎念:雖然不是她想的那樣,但是能打一場還是很不錯的,解釋起來太覆雜了根本不想解釋好吧?而且一張畫像換打一場,合算,以後考慮批量生產大莊主畫像吧。)

所以,所謂冰山……都只是話癆的不明顯而已啊233333

☆、華年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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